这是一条新近完成的地道，地道的上方是供附近居民娱乐休闲的桃浦中央公园。我在网上查到了这个略带有一些科幻感的地道，想趁没人的时候录录回声。从地铁站到地道的路上，周边一片空荡，中央公园还未开放，居民区也相隔此地很远。 在我录完回声正要返程的时候，远处走来几个居民。他们停好自行车，拿出装备，居然开始打起了羽毛球。地道的人行道足够宽，也足够高，只是稍有不慎会把羽毛球打到机动车道上。 我不知道在中央公园开放后，这些居民会不会还选择到这个地方足够又避风的地方打羽毛球？

昆明是国内仍然允许春节期间在主城区燃放烟花爆竹的城市之一。除夕夜，我在昆明北市区靠近杭瑞高速的高层居民小区的三十多层楼的阳台上，可以听见来自远方或附近的烟花爆竹声。这是一片比较空旷的区域，人口密度较少，交通也非常少，尤其在除夕夜。周围已经修建完工了一些崭新的高层居民楼，还有一些尚未完工的工地。这样的区域最适合燃放烟花爆竹，人们三三两两来到宽阔的马路上放烟花，烟花在半空中爆炸，十分绚烂，燃爆的声响也在高楼间产生回响和混响。随着现代都市发展对空气环境和声音环境的要求，燃放烟花爆竹将逐渐被禁止，这样的声音可能成为春节特有记忆。

这是一条OCAT回声体验活动的现场录音。 录音的位置在苏州河边的人行道上，面对着街道对面的一个小区高层建筑。我记录了这个瞬间——一组参与者正经过马路对面的高楼前方，一边行进一边相互交流；树上有三四只鸟，正发出清脆的叫声；马路上驶过了电动车，跑步的人掠过我的身边，两个过马路的老阿姨窃窃私语；身后的苏州河边，一些参与者们停下脚步而交谈。 远处，隐约飘来了外滩海关大楼的钟声。 我对这段录音满意的理由有两条。一是录音的位置。特定的空间结构和反射材质会导致特定的回声效果。一侧的居民楼形成了一个高大坚硬的反射空间，另一侧的苏州河面形成了一个平坦温和的反射空间——它们共同形成了一个L型声场，造就了北苏州路沿河街道在听觉上特定的回声效果。 二是录音的内容。在录制这条街道声音内容的过程中，活动的参与者们进入了录制空间。他们随机发出的声音在原有的城市声音之上，增加了一个层次。L型空间结构让他们的声音同样产生了特定的回声效果，与其他回声融为一体。 每一个正在聆听和体验这个城市的参与者，也是这个城市声音的创造者。

在上海大多数也都看过黄浦江、苏州河，但很少有人意识到，在上海可以看到长江。而在宝山城区的很多地方或吴淞口，蜿蜒漫长、与长江交接的界面上，都能看到一条具体的“长江”。住在这里的人，把长江当作日常。面朝长江的时候，对岸是宽广的，一览无垠，只有船、汽笛、好天气、坏天气。这有时让人产生在岛屿上看海的错觉。在涨潮阴郁的日子，有人在消波堤上执杆钓鱼，仿佛姜太公。在夜晚，江上的汽笛遥远、模糊地飘送过来，“睡在河口边上”是真实的。 录音地点（红色方块处）位于吴淞口炮台湾湿地公园。这里的长江有着另一种表达：一片河口湿地，生活着水生动植物、鸟类。这个公园的陆地基础中，还有1960年代附近多座钢厂的钢渣回填物，而这些厂在2000年之后，在政策转型下，大多”关停并转“、悄无声息。 历史在这里也是存在的，是上海”现代性“的开始，即便在人们的意识中已经退得很远。上海开埠后两年，1842年江南水师提督陈化成在这里成为民族英雄。陈化成是福建人，童年时移居台湾投靠亲族，成年从戎后，擢升过金门总兵，也驻守过厦门，最后来到还是江苏省的上海县。一个人的一生，都沿着长江来来去去，最终魂归吴淞口。 “回声”还不是“回声”的时候，它来自于谁？在回声、回声的回声中，反复的折射漫射中，我们要如何想象、分辨那个远方的主体？ 回声是奇特的。在物理层面，无数种回声的集合，在听觉上依然显得清澈的：自然（鸟鸣）、海运（那几长几短、连续的汽笛声）、江水本身的回声（海浪），以及人声（人们沿着沿岸步道，试图靠近长江的“拓拓”的走步声）。唯有历史回声是如此难以“听清”，那些当年的惊涛骇浪、如今的低回。炮台在当下显得沉默、孤独，摆设而已。 不过，在这里，在靠近长江前，在穿越了与那些城市公园相似的部分，你终将可以看到一片汪洋，看到它从容不惊，不废江河万古流的样子。

下雨天西湖边北山路避雨

上周日在OCAT的活动是一次令人耳目一新的经验。活动当天，经过一轮介绍之后，我们开始了声音冒险。每个小组都有一位视障者成员，教我们如何使用我们的听觉导航。在盲杖的带领下，我们沿着苏州北路走到河南路桥，然后返回。 步行过程中，我们听到了从大约一公里外的一幢高楼间锤子的敲击声。这声音在我们上方，可以感受空气因此振动得厉害，并在各个方向、每个表面上回荡。在空气中回荡着的锤击声，似乎模仿着盲杖触碰地面的声音，两者相互呼应的状况，令人惊艳。这两个无关的事件相互之间有一个有趣的节奏，在某种程度上像是即兴表演。对我而言，如此偶然的时刻太值得录下音来。为了使这两种声音的对比度更加有趣，我以立体声录制，一侧有锤击声，另一侧有盲杖敲击的声音。当我回听它时，两种声音都令当下的场景非常深刻，并创造了一种超现实的体验。 在活动中，我了解到视障者轻敲盲杖的声音，可以展开很多意涵。盲杖轻敲在地面、墙面等表面上发出的回声，可以帮助辨识距离和音量。盲杖碰触、刮擦地面的方式，可以帮助视障者探测表面材料、或是发现了障碍物。但是我意识到，最有趣的是，如此也显示出一种存在。当我的一组成员闭着眼睛走路时，我故意站着不动，看着他们向我走来，最终盲杖就撞到我的腿。这是一个简单的概念：如果你听不到，就也看不到。想像我们的世界被提炼到一种没有颜色、而且只有基本形状的状态，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当我们闭上眼睛，我们必须重新定义我们周围的世界、把过去看到的抛开，重新建构一个以声音为基础的新城市。这真的是一个释放创造力的大好方法。 我总是告诉人们闭上眼睛，并使用声音作为画笔来绘制周围环境。最后，如果你喜欢自己“看到”内容，那么就将他们记录下来。但是，请务必牢记，我们所录下的声音，和我们记住的声音，两者永远不会相同。录声并不像拍照，录音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每当我们听它，它都会改变，因为我们会忘记、会长大、或是会搬到别的地方。录音随着我们而变化。录音不仅仅是为了保存时间和记忆，而是为了创建新的声音。 随着春天的临近、经过休眠后、万物的声音也渐渐回归，我鼓励读者以不同的方式体验周围的环境，闭上眼睛聆听，甚至记录下你听到的声音。像我一样，你会很快意识到，你以为自己非常了解的城市，比想像的还要美丽。 The activity last Sunday at the OCAT museum was an earopening activity. After a round of introductions, we were set off on an adventure of sound. Each pair accompanied by a blind person to teach us how to navigate using our sense of hearing. Led by the tap of a cane, we walked along North Suzhou Lu to Henan Lu bridge and back again. Along the walk, we heard the tapping of a hammer from a tall building about 1 kilometer away and above us filling the air with vibrations and echoing on every surface in every direction. I thought that this was a great moment that also mimicked the clockwork tapping of our blind leader. The two unrelated events had an interesting rhythm going in and out of time with each other, as if somehow they were improvising a performance together. It is these serendipitous moments that to me, deserve a sound recording. To make the contrast even more interesting, I recorded in stereo with the hammering sound on one side, and the stick on the other. As I listen back to it, both the sounds gave an enormous amount of depth to the scene and created a surreal experience. During the activity, I learned that the sound of the tap of a blindperson’s stick can unlock many meanings of the world around us. The way the tap echoes against nearby surfaces can indicate distance and volume. The way it scrapes the ground reveals surface material and finds obstacles. But the most intriguing thing I realized is that it is an indication of presence. When one of my group members was walking with their eyes closed, I stood still and watched as they came forward and eventually bumped my leg with the stick. It is a simple concept: if you don’t hear it, you don’t see it. What an interesting way to imagine our world distilled into colorless, basic shapes. When we close our eyes we have to redefine our vocabulary of the world around us. To unlearn what we have seen and to rebuild a new city based on sound. What an amazing way to unleash creativity I always tell people to close their eyes and paint a picture of their surroundings using sound as their paintbrush. In the end, if you like what you ‘see’, then you record it. You must keep in mind however, that the recording we make will never be the same as what we remember it. Recording sound is not like taking a photo, it evolves over time. It changes every time we listen to it because we forget, or we grow up, or we move away. It evolves with us. A sound recording is not made to preserve time and memory, it is made to create new ones. As springtime quickly nears and the sounds of the seasonal wildlife return, I encourage readers to experience your surroundings in a different way and close your eyes and listen, maybe even record what you hear. Like me, you will quickly realize that the city you thought you knew so well is more beautiful than you could have ever imagined.

春风沉醉的夜里，一个用塑料儿童玩具制作的回声，再苏州河畔的大型住宅楼间跳跃回响。

展览会的氛围。用Tascam dr40录制。

路上的救护车,由远到近。

这是一个由现代通讯工具制造出来的“回声”。在封闭的小汽车里，我用一部电话给另一部电话里的“我”打电话，两部电话的用户名均设置成“我”。拨通电话，两部电话开启免提，当两部电话距离非常接近时，收听方接收到的声音通过外放功能播放出来，又重新被拨打方的麦克风收录并传给收听方，并再次播放出来，由此形成循环反复的。随着声音被收录和播放的次数的增加，人声逐渐失真，却形成一次与自己的连线通话，在封闭空间里反复回响。